川普发出邀请 习近平尝试“借力打力”

图／德国之声

川普邀请习近平出席自己的就职典礼，习近平会如何“接招”？德国波昂大学政治学终身讲座教授辜学武认为，北京可能会“借力打力”，利用这一机会为增强中美高层互信开闢一条新的通道。

中美关係是否真正像许多观察家担忧的那样进一步恶化还是一个大问号。美国大选尘埃落定之后，北京和美国当选总统川普的互动善意多于敌意，期待多于拒绝，希望超过绝望。

所谓中美关係的未来，一言以蔽之就是习近平和川普在2025年如何斗智斗勇，在战略上把中美关係发展的大方向定下来。从目前双方透露出的信息来看，前景并不令人沮丧。

日前川普向外界透露他在当选后已经和习近平通过电话并亲自邀请这位中国国家主席出席他一月二十日在华盛顿举行的就职典礼，这不仅让全世界感到意外，估计也让中国倍感意外。

川普打破惯例

川普打破自1874年以来还没有任何外国国家元首亲自到华盛顿出席美国总统就职典礼的先例，“勇敢”地邀请习近平和他一起破这个先例，这可能不是一时兴起，而应该是深思熟虑的。

对川普来讲，他还没上台，在对华关係上就取得了主动。习近平要是不来，未来中美之间出现冲突的责任他都可推到中国的身上；习近平要是来，他作为美国新总统脸上有光，尽享荣耀，并可以向选民验证他和习主席是“好朋友”。

许多人认为，中国不会随风起舞，迎合川普开创美国历史和世界政治舞台上一个先例。还有人认为，中国不可能破这个例，担心倘若习近平去了，给足了川普面子，但如果他等习近平一回北京就对中国发起新的制裁和挥舞关税大棒，岂不是让中国大失颜面？

更有人担心川普的邀请是一场“鸿门宴”，目的是矮化中国国家元首，让堂堂的中国国家主席站在他的旁边为他的“让美国重新伟大”运动站台，使习近平在世人面前“出尽洋相”。

为稳妥起见，习近平当然可以派国家副主席韩正代表他去参加典礼，这样既给川普留了面子，也为自己日后和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美国总统斡旋留足了空间。

然而，以习近平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去的概率大于拒绝的可能性。同川普一样，习近平属于那些坚信紧密的个人关係有助于掌控国与国之间交往风险的政治家，无论两国关係的结构如何复杂。

习近平“顺手牵羊”

既然川普有这个胆量突破历史禁区，把这个“荣耀”给他，习近平估计也会“投桃报李”，给他的这个老对手一个“面子”，打破中国国家领导人从不出席外国首脑登基典礼的先例。顺手牵羊，变被动为主动，谋取最大战略利益。

因此，突破历史禁锢，重建与川普的个人关係以求打破中美关係的僵局这个冲动可能会驱使习近平不愿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亲自去华盛顿走一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情结可能会在他身上再次得到显现。

2017年4月初，川普第一次上台后不到三个月，习近平就打破惯例亲赴川普在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海湖庄园同他举行中美元首的正式会晤，态度之恭谦让世人跌破眼镜。

虽然那次建立的“私人友谊”并没有抵挡住后来的“贸易战”和“新冠冲击”，但习近平“不按常理出牌”的风格和川普有异曲同工之处，不排除他这次会再走一趟华盛顿，给足川普面子，回报他敢于破先例的“勇气”，顺便杀杀他团队内对华鹰派的威风。

习近平参加川普就职典礼的概率大于拒绝出席的可能性还与他一直在苦苦寻求中美两国“正确相处之道”有关。他2012年出任中国共产党总书记，2013年接掌中国国家主席的位置以来，一直试图与美国建立一种所谓的“新型的大国关係”。

过去的12年，美国的总统换了三个，先是提前跛脚的奥巴马，后是“跌跌撞撞”的川普一世，接著是对中国大打意识形态牌的拜登，无论习近平如何努力，中美之间的“新型大国关係”一直没有能建立起来。

如今川普“咸鱼翻生”，再次入主白宫，大有大干一场，“破旧立新”的气势。他以邀请出席就职典礼的方式向中方伸出“橄榄枝”，可以理解为在如何处理中美关係这个棘手的问题上，这位“回炉总统”也在苦苦思索新路子了。

这一现象对于一直寻求中美关係破解之道的习近平来讲应该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轻易放弃这个“另闢蹊径”的机会，可能不是习近平和他的团队的首选。

无独有偶，就在川普透露向习近平发出邀请后的几天，习近平于12月14日向美中贸易全国委员会2024年度庆典晚宴发出了一篇长长的贺信，虽然没有一个字提及即将上台的美国新政府，但字裡行间，句句可以看作是对川普的期待和回应。

他说，“中美合则两利，斗则俱伤，应该选择对话而不是对抗，开展互利合作而不是零和博弈。中方愿同美方保持沟通，拓展合作，管控分歧，继续探寻新时期两国正确相处之道，实现中美两国在这个星球上长期和平共存，造福两国，惠及世界。”

习近平这裡提到要“继续探寻新时期两国正确相处之道”可谓是充满了深意。它表明北京不会放弃让美国人相信中美“各自的成功”是“彼此的机遇而非挑战”。借力打力，利用出席川普就职典礼的机会为增强中美高层互信开闢一条新的通道，这个巨大的潜力北京不可能不会意识到。

北京急于破解围堵

让习近平难以放弃这次机会的一个更为重要的因素是中国目前面临的严峻的国际形势。如何实现中美关係的突破成为了中国能否继续顺利崛起的主要矛盾。拜登政府过去四年在国际上对中国发起的围堵远远大于川普四年执政期对中国的伤害，虽然这位房地产商总统是终结美国长达40多年的“对华交往”政策的“罪魁祸首”。

如何破解这个围堵是北京政府目前的当务之急。12月12日结束的中共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决定间接验证了这一判断。会议认定“当前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加深”，“要扩大高水平对外开放，稳外贸、稳外资。有序扩大自主开放和单边开放”。

问题是，即使北京放弃“对等开放”，推进“单边开放”，在浓浓的“敌意”笼罩中美关係的情景下，美国的盟友们不敢也不可能在同中国交往时走得太远，只有中美关係明显地解冻和缓和，欧洲，日本和韩国才有胆量和信心拥抱中国的新开放政策。

历史的规律表明，每次华盛顿缓和同北京的关係时，美国的盟友们在开拓中国市场时走得比美国人还快；反之亦然，每次中美交恶时，美国的欧洲和亚洲的盟友们在对华问题上都小心谨慎，生怕惹恼美国，招来横祸。

从这种意义上来讲，川普和习近平打破常规出现在美国总统就职典礼上的画面会像一个震撼弹波及全球，给美国的盟友们就中美关係改善的前景带来无限的遐想。

聪明的美国欧洲盟友和亚洲盟友们不会等到北京和华盛顿具体走出实质性的缓和步伐时才会调整对华政策，而是会像以往一样，受中美缓和姿态的鼓舞，抢先迈出步伐，重塑对华关係。用中国政治生态常用的话语来讲，习近平接过川普递来的“橄榄枝”有可能产生“纲举目张”的效应。中美对立这个主要矛盾如果通过一个“川习典礼峰会”得到缓解，哪怕是短暂的春天，其它中欧，中日，中韩等次要矛盾都将会迎刃而解。

熟悉辩证法的习近平应该不会低估一个成功的“典礼峰会”给中国改善外部环境，缓解经济成长压力可能带来的正面效应。更何况，川普除了极限施压和徵收关税之外也没有任何能同中国打交道的好方法。他似乎也在“上下求索”，试图找到一条新的途径，破例邀请习近平来出席就职典礼就是一个证明。

即使习近平明年一月二十日欣然赴约，他也不会给外界留下这样一个印象，他是专门为了参加典礼而跑一趟华盛顿。为了避免这个印象产生，北京的外交部可能会安排习近平一月二十日之前访问一个美洲国家，然后“顺道”出席川普的就职典礼。

如果北京摸准了川普热切希望习近平来参加典礼的心思，还可能提出一些确保中国国家主席的尊严的条件。不排除川普再次打破常规，接受北京的要求，请他的“挚友”习近平作为唯一的外国演讲人对美国老百姓和世界人民发表一个演讲，形成中美“携手共治世界”的势态。

对于北京来讲，这是迫使美国接受中国崛起，认可中国为“平起平坐”的世界大国的一个极好机会。胆小的外交官们可能会力劝习近平不要去冒这个风险，但若习近平执意要去，政治局和外交部也只能全力以赴配合了。

辜学武是德国波恩大学政治学与国际关係学终身讲座教授。